从不被工作搞崩,却总被租房逼疯
- Mon May 22 17:48:26 CST 2023
-  | 作者:世相君
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:新世相 , 作者:世相君
*文章为作者独立观点,不代表ADGuider立场
Sayings:
相信你也看到了这条消息:
租房平台相继出问题。
这可能是这个冬天最让人担心的消息了。
有一大批的年轻人可能在这个冬天,被迫离开他们租住的房子。
我的一个同事也中招了,她可能会没有房子住,并且欠上两万二的租金贷。这可能是她毕业后遇到的最大的一个难关。
这篇文章是我们特意准备的,觉得必须写写这件事。
我们记录了 9 位新世相的读者的租房故事,整个过程中我确实能感觉到大家的不安。
我们努力想过一种认真安稳的生活,可租房任何一个环节的小变动,都会把你打回原地。
提醒着你过着一种“临时性的生活”,
然后轻易击碎你对美好生活的所有想象。
租房子我最怕的就是洗澡。
毕业第一年没钱,住在广州的城中村,卫生间特别小,一个人转身都困难。
我洗澡从来没超过 15 分钟。因为热水器不行,超过 15 分钟就没热水了。
后来我来北京工作,房子找的急。从一个男生手里转租的,8 平米,2200 元。
但住进去就崩溃了,4 个房间,除我之外,住了 5 个男生。最难受的是,马桶圈上总有尿渍。
我至今还记得在那个房子洗的第一个澡:
那段时间新闻上都在说装摄像头偷拍的事,我刚好编完一个偷拍的稿子,心里非常害怕。
那是冬天,我照着百度上的排查摄像头的方法,关掉厕所的灯,里里外外检查了三遍,才敢脱衣服。
现在都养成习惯了,洗澡从不敢多呆。
我从来没想过,租房能把人逼崩溃到什么地步。
从广州来北京实习前,中介告诉我,室友全是女生。
住进去才发现被骗了,6 个房间,住了 7 个人。除了主卧的一对夫妻,其他都是男生。
房间隔音很差,和隔壁就隔了个木板。有天晚上我听到两个男生在说我,话非常恶心——
“太土了白给都不要”
“照片也太假了吧”
“这女的化了妆就是不一样”
(xiaoQ还原当时的对话)
他们明明知道我能听到的。
那晚我太生气了,但我什么都没敢说,怕他们一起找我麻烦。
后来我搬走了,退房时没拿到押金,说是带我看房的中介拿钱跑了,公司没收到我的押金。
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地欺负人。
但当时我已经到极限了,赔钱也要走,只想快点结束这个麻烦。
毕业 1 年,我换了 3 次房。
最崩溃的上个月,有人来家里砸隔断。
中介躲起来了,不让我们开门。外面从 9 点按门铃,按到 11 点。最后直接砸,一道密码锁,一道普通锁,全砸开了。
我看着一片废墟,吓懵了。但那天又急着上班,不知道自己的卧室会不会被砸。
我的卧室东西很多,有很多家电,一进门是个挂烫机,我往旁边挪了挪,想着万一被砸,还能不被砸坏。
上班前我看了看家里,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珍贵的。
就用一个帆布袋,装了自己的学位证和毕业证,去公司上了班。
虽然最后我的卧室保住了,但在我心里无异于发生了场大地震。
现在我的房间里有个小箱子,里面装着各种证件,就是为了哪一天又有什么变动,
我能拎着箱子就离开。
毕业这几年,我确实明白了一句话:
你的房子是租来的,你的生活也一定是。
我开始住的是一个老房子,墙皮都脱了,洗手池也裂了。我联系房东能不能修一下,没想到对方特别不在意,
说这个房子以后是要给自己儿子住的,到时候肯定会装。
现在装,白花钱。
我又搬了,自己搬的,没找搬家公司。拎着两个行李箱,手上还拎着一个拖把桶,1 号线没电梯,先把箱子拎上一段台阶,再回头拿拖把桶。
跑了两趟才搬完。
最崩溃的是上次女室友的妈妈来了,看到阳台上我晾了内裤,大声斥责我,
“家里有女孩子,阳台怎么能晾内裤呢?”
可是我的房间不朝南,没阳光啊。
毕业那天我坐末班地铁,提着一个行李箱,从东五环搬到了北五环。
耳机里放的是好妹妹的那首《那么多的人,你要去哪里》。里面有句歌词特应景,
“我不喜欢管租的房子叫家,这样有点对不起有家人在等我的那个家。”
我就是这样的,我管它叫“租的房间”。
我住的只有 6 平米,只有一张床,偶尔对象来过夜,都不太敢动,怕床晃得影响别人。
最崩溃的是上厕所。隔壁的姐姐每天早上要一个小时洗澡,等她洗完澡洗漱,肯定会迟到被扣钱。
后来我就去厨房洗脸,去小区的麦当劳上厕所,上了一年。
除了这些,我还是很喜欢这个房子的。
离鸟巢步行 15 分钟,看完五月天的演唱会能溜达回家。
而且我住的顶楼,窗外的风景特别好,特别是晚上。
但我从不会拍自己 6 平米的房间。
我在北京 9 年,换了 7 个房子。
最后一个是最满意的,朝南,室友也很好,心想能常住下去了。
一口气买了 8 个锅,煮饭锅、平底锅、老铁锅、空气炸锅、砂锅……
疫情期间,我和室友困在房子里。她炒菜,我用电饼档摊饼,一边做饭一边唠嗑,经常产生“家”的错觉。
直到这个月,我突然意识到,保洁很久没来了。平台的客服都离职了,联系不上。
在新闻上确认这个平台出事的那一刻,心里很复杂,说不上多难过,但有点酸酸的。
上个月男朋友和我求了婚,这下我真的打算结婚了。
我已经把大大小小的锅全寄回去了。
以前我总以为自己在认真地生活,现在才意识到,
也许只是一种假象。
今天我收到一条让人崩溃的短信:
我租的房子是行业内的第二大平台,月付。办了租金贷,还剩 2 万块的贷款。
目前就是进退两难的地步。申请退租,不知道租金贷能不能解除。要是解不了,我就要交两份的房租。
我们有个群,现在已经 380 多人了,一下午就涨了 60 多个人。
不断有人收到房东的贴条,让你搬走。
没收到的就在心惊胆战地等着。
刚搬来这个房子时,我是把它当家布置的。床不够软,我买了床垫,买了两个地毯,还买了一架钢琴。
现在有点后悔,怕搬家公司的车装不下我的琴。
我看这个平台挂在热搜上,每天都很焦急,又很矛盾。
这是我给自己发的消息,睡前 11 点多安慰自己,别想了,亏了 2 万块,很快就能赚回来。
早上 9 点多醒来又很难过,告诉自己还是住下去,
住到被房东赶走的那一天。
但回过头想一想,房东也同样很倒霉。
二房东谎称自己是房东,带着我一年的房租跑了。
合同也是假的,影印版,平台不承认。
我去住建部投诉、去打法律援助、去派出所报警,发现被骗的不是我一个人,排队等解决。
最难过的不是钱没了,而是承认自己被骗这件事。
觉得自己有过租房经验,学历也不差,还提醒过别人的租房的坑,没想到还是栽了。
平台的人来敲过好几次的门,第一次来就威胁:
“周一补不齐,我就来换锁。”
一个月前我还能联系上二房东,就该第一时间报警。但当时太天真了,他告诉我解决了,我信了。
后来就彻底联系不上了。
就认识到了一点,当世界联合起来骗你时,你就是很无力。
我在门上装了个监控,就怕有人突然来换锁。楼道的隔音不好,现在只要楼道里有脚步声,我神经就会紧绷一下。
以前觉得租房没什么,能租到想住的房子,上班也近。
现在特别想买房,得有自己的东西,不是别人随便一句“换锁”,就能让你受到威胁。
我在北京 6 年,换过好几份工作,但一直没换过住的地方。
因为不想把租的房子当宿舍。
我住的是胡同,其实条件很差——
上厕所要出去上;
大杂院有两家人,光小孩就 3 个,很吵;
冬天是开电暖气,特费电。
中间房东也涨过一次钱,突然从 3800 涨到 5300。那个老奶奶说自己的哥哥生病了,需要一大笔钱。
我住久了,舍不得。房子里有很多旧东西,有刚来北京时交往的男朋友留下的贴纸,还有朋友送的各种小礼物,看到它就会想起那段回忆。
还有一点我特别看重,你住的时间长,朋友们就会知道你住在哪儿。不用打招呼,就可以来找你,
就像小时候玩伴来你家敲门的感觉。
最后还是不得已搬了。疫情期间,大杂院人都在里面,孩子多,人多,垃圾太多了,实在忍不了。
搬的也特别仓促。有天下班我回去取电磁炉,发现贴纸还没撕。
当时感觉太庆幸了,幸好还在。贴的时间久了,我连着墙皮撕下来的,又把它贴在了新家。
当时撕的时候,脑子里想的就一点,
“这是我的东西。”
【写在最后】
来北京前我听过一段话——
“最终决定一座城市是否吸引我们的,
是它是否满足我们对生活的雄心。
野心高低决定着我们可以多大地忍受环境并追求自我可能性。”
它来自于硅谷创业教父PaulGraham。
和这些年轻人聊完后,我听到了很多不安,同时也听到了背后的不甘。
生活是临时的,但希望一直在。
希望城市有一天能给人更多心安。
一份有尊严的、体面的、稳定的心安,
应该给予这些心存不甘的年轻人们。
撰稿:袁灿烂 图拉
素材:图拉 邓丫丫 迪迪
责编:袁灿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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